锦漪错衿时。

【巍澜】吻

1.

昆仑落在鬼王额间的唇角比起体温偏烫，抛去大荒间固有的萧疏，席卷了人间初来乍到的烟火。

 

鬼王头一回知道世间存在这样的表达方式，这种肢体间的接触能带给人奇妙的感觉。接触的瞬间额头轻飘飘软绵绵的，等神志漂浮回来，眉心以上被昆仑触碰过的位置又没由来的安稳踏实。如果意念是片雪原，彼时小家伙的心上一定不由自主地开出一片片格桑花来。

按照大封外的说法，那叫作吻。

 

小鬼王逃也似地钻进大封有光阴五十载，期间自己偷偷拿嘴唇触碰手背隔三差五地去尝试，却始终体会不到恍若置身昆仑山云端的触感。

不收拢魂火的另一只手撩起溪水递到嘴边润过，干裂的唇纹得到舒展，也给自顾自的体验更降了几度温。

他渴望的热腾飘忽，稀缺至绝无仅有。

 

等小鬼王困惑扭捏地献上魂火，被擒住下巴捏攥住手的时候，让他豁然开朗的吻又把脑海里反复演练的场景亲自复习，柔软得全然不真切。

 

2.

直到后来很长一段时间，再没人这样触碰过他。

也没有任何人或鬼敢逾矩去这样做。

 

入了轮回的人倒是无数次在鬼王梦里梦外这样触碰过别人，或父母，或妻儿。

鬼王求仁得仁，涤净前尘远远好过盼他魂飞魄散。

 

重复着活的斩魂使，抛开千年如出一辙的复刻日子，同传他神筋的人并肩时候的气息，也成了来往忘川过程当中偶尔穿插进来为数不多的快乐。

 

在不见灯油的大封游走，流光萤萤的物什坠在颈窝，指尖和嘴唇触碰后的感应与跃动，总告慰着孤独的，时时觉得自己该是有魂魄的人。

亲吻着吊坠，似乎能将或羞赧或笃定的过往情景再现，纵使好景不长。

 

数次回首百年身，每一代镇魂令主始终找不到轮回里的缺失部分。

兜兜转转，所幸属于自己的历经再久也总会随着机缘回来。

 

3.

赵云澜情感史丰富，在上嘴唇碰下嘴唇待人接物这回事上是本行走的教科书，特别是把这二者合二为一之后的甜言蜜语油嘴滑舌，人民教师从来都招架不住。

至于亲身经历后是否真的如同字面上一般甜蜜油滑，只有沈教授清楚，旁人也无从过问。

 

沈巍习惯靠着特调局茶几边上的沙发扶手小憩，赵云澜就拉过薄衫环到沈老师腰腹，趁机揩油，摘了人眼镜在眉心偷吻。惊了睡颜被美人发现也从来不见害臊，大喇喇地靠过去蹭知识分子的衣襟，等蹭乱了就正好遂了心意，顺理成章地揽着被吵醒的人上小阁楼去晒太阳。

 

没课的下午沈巍偶尔要往返龙大，楼下刑侦科的众人总能看见沈老师面色红到脖子根从小二层上下来，步履匆匆地在两地之间飞快来回，等人回来的时候耳朵根的颜色还没褪干净。把端方君子形象打岔，这都得归功于楼上那位，从鬼见愁到如今是不是鬼见了都得愁。对付鬼和鬼仙鬼圣总有几把刷子，偏偏人家最吃这一套。

 

4.

自家美人总是最好吻的。

在外面散着步，突然袭过去能看欣赏到美人光速变脸的精彩戏码，但又不好当街发作，只能看到两腮边一鼓，人面桃花的这位隐忍着咬牙。赵云澜爱极了这副模样，惯会在街边马路牙子跟前偷袭沈巍，自导自演的小破剧本总有人“刷”地变脸配合，比影视剧本还要奏效过瘾。

 

好在二位当事人从不后悔，一个愿吻一个愿挨，一个乐意承担后果，另一个乐意奉陪到底。

 

回到家里，熟食盛盘从来都没满过，理由是案板这头有人切，那头就有人光明正大地偷捻，捏完一片又一片，等走后门走到案上的美食所剩无几，又避重就轻地用沾着油腥的嘴含糊着在人下巴上留个浅印子，当做偷吃的回报。

厨房外头的大庆还望眼欲穿地等饭，沈巍却总生出案板跟前也有只难以名状猫科动物的错觉。

 

等沈巍回神，下巴上的油渍又被人细心拿纸巾给擦净了，面前的人一本正经地美其名曰，“揩油”。

调侃的话在耳边飘，一张一合的唇齿莹亮。

 

5.

赵云澜总不吃药。

没人会喜欢吃，只是令主干脆不吃。

 

偶尔小病，被沈巍悉心照料还是得耍一阵赖皮，在外头雷厉风行甩鞭子不眨眼的神君，在酒桌上推杯换盏人情练达的局座，在家里是个拒绝吃药的麻烦人。

 

对付麻烦人有时候越简单越奏效，沈巍不说话，只开口。

度药总能度得过去，往外顶也反抗无功，大不了撬开齿关一起用药。望着镜片后面沉静的眸子，令主时常感慨自己这辈子大概是栽了个彻底，陷进去拔也拔不出来的那种。

 

有些人从前自诩万花丛中过，片叶不沾身，多次和人分分合合也是无人有议的模范情人，自打招惹了眼前的这一位，旁的也都成了过眼云烟。

 

6.

听说从身后环过去，左耳比右耳更接受得到情话。

沈巍遭不住撩拨没有别的办法。

最多以吻封缄。

 

如果月光恰好笼上来了，就恰好做些别的来调剂。

比夜色更浓，露水更重。

开学快乐（bu）